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。

我拿出来，屏幕上跳动着“老公”两个字。

我按了静音，把它扔在沙发上。

它不知疲倦地响了一遍又一遍，最后终于安静下来。

没过多久，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开始密集地响起。

我一条都没看。

我知道他要说什么。

无非是那些听了三年，已经能倒背如流的陈词滥调。

晚上，我妈给我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，卧了两个荷包蛋。

她说，先吃饱，天大的事，明天再说。

我捧着碗，暖意从手心传到心里。

已经很久，没有人这样心疼我了。

夜里，赵凯的电话又打了进来。

这一次，我接了。

“晚晚，你怎么不回我微信？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。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。

“我看到了。”我说。

“那你怎么不回？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？”

担心？

我心里冷笑。

他是担心我，还是担心家里没人给他做饭洗衣？

“赵凯，我们谈谈吧。”我不想再跟他兜圈子。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，然后他说：“好，谈谈。晚晚，我知道你委屈，但爸妈年纪大了，他们就是那个思想，你多担待一点。”

“我姐她从小就被爸妈宠坏了，现在又怀着孕，情绪不稳定，你就当可怜可怜她。”

“再说了，爸妈养我这么大不容易，我总不能为了这点事就跟他们翻脸吧？”

又是这套逻辑。

一套把我钉在“儿媳”这个身份上，要求我无条件付出和牺牲的逻辑。

“赵凯。”我打断他，“我爸妈养我大，也不容易。”

“结婚买房，我家出了二十万，你家出了十万，房本上写的是你一个人的名字。那时候你说，都是一家人，写谁都一样。我信了。”

“我去年拿了三万块年终奖，婆婆说你姐看上一个名牌包，让我先‘借’给她，这笔钱至今没还。那时候你说，都是一家人，别分那么清。我又信了。”

“我上个月发高烧，一个人在家，给你打电话，你说你在陪你姐产检。我让你妈过来帮我倒杯水，她说她要给你姐煲汤，没空。那时候你说，我姐怀孕是大事，让我自己克服一下。我还是信了。”

我一件一件地说着，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
可每说一件，我的心就像被凌迟一刀。

那些我曾经试图用“一家人”来麻痹自己，强行咽下去的委屈，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碎片，扎得我鲜血淋漓。

电话那头的赵凯，呼吸声越来越重。

他哑口无言。

因为我说的每一件，都是事实。

“我……我妈他们没有恶意的，他们只是……”他还在徒劳地辩解。

“他们只是没把我当人看。”我替他说完了后半句，“在你们眼里，我林晚，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支配的物件，一个功能齐全的保姆，一个不需要被尊重，也不配有情绪的成年巨婴的搭伙伙伴。”

“晚晚，你别这么说……”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慌乱。

“赵凯，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。”

“你要么，从那个家里搬出来，我们租个房子，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，和你家彻底划清界限。”

“要么，让你爸妈，还有你姐，为昨天，为这三年来的种种，跟我，跟我爸妈，正式道歉。”

“这是我最后的要求。”

电话那头，是长久的死寂。

我知道，这两个要求对他来说，都无异于天方夜谭。

一个是挑战他的“孝心”，一个是挑战他全家的“脸面”。

“晚晚，你……你这太不可理喻了。”他终于开口，声音里满是失望和疲惫，“怎么就闹到这一步了？不就是一锅羊肉吗？”

不就是一锅羊肉吗？

原来在他心里，我所有的委屈和愤怒，都只是因为一锅羊肉。

我笑了。

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。

“赵凯，你回去吧。”

“好好守着你的原生家庭，守着你的父母和姐姐。”

“祝你们，一家人永远整整齐齐。”

说完，我挂了电话。

然后，我打开微信，找到他的头像，长按，删除。

世界，瞬间清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