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越下越密,像有人在天幕上撕了个窟窿,把棉花套子一股脑往下倒。我踩着齐踝的雪,深一脚浅一脚往公社西侧的“二号仓”走。那里原是林家绸缎庄的库房,如今挂着“革委会物资暂存处”的木牌,钥匙却挂在赵三狗腰间——不,如今挂在我兜里。
风把远处押人的吆喝声撕得七零八落。我数着步子,二十米外是岗哨,再转一个弯,就是周文彬的宿舍。他老子周德贵今晚在县城开会,只剩他一人,天时地利。
我先绕到后窗,窗棂是旧式插销,我用***尖轻轻一挑,“咔哒”一声。屋里没点灯,却有炉火,炭火把墙壁映得发红。周文彬背对我,正弯腰把一只皮箱塞进床底,箱角闪着黄澄澄的光。我冷笑,原来他也忙着转移“赃物”。
我屈指在门框上敲了三下,极轻,却足够让他回头。他看见我,一愣,眼底闪过惊疑,随即浮上那副温润的笑:“霜妹?你怎么——”
我打断他,声音压得低而颤:“赵三狗要***我,我跑出来的,文彬哥,救我。”说着,我往前一扑,像受惊的鸟,把整个人埋进他怀里。他下意识伸手,我闻到他领口淡淡的雪花膏味,手却摸到后腰——那里硬邦邦,是一把手枪。
我指尖一顿,随即勾住他脖子,踮脚贴在他耳侧:“带我走,好不好?我爸藏的金条,我都告诉你。”
他呼吸明显乱了,臂弯收紧,声音低哑:“傻霜妹,我当然要带你走。”说着,他半抱半推,把我往床上按。我顺从,却在倒下的一瞬,右手从袖口滑出那块碎玻璃,抵在他颈侧动脉。
“别动。”我轻声说,“动一下就割断。”
他僵住,眼底的***还没褪干净,就掺进恐惧:“霜妹,你——”
“第一,把枪慢慢解下来,扔地上;第二,把床底箱子拖出来;第三,”我笑了笑,“把你爸那份名单给我。”
名单是周德贵亲笔,写着林家“余孽”在林场将要被“特别照顾”的顺序,林山第一,林伯年第二。我手指一紧,玻璃尖刺破他皮肤,血珠滚落,在雪白领口绽开一朵小红花。
周文彬喘得像拉风箱,乖乖照做。箱子拖出来,里头整整齐齐码着金条、袁大头、翡翠扳指,还有一只黑皮笔记本。我翻开,借着炉火扫了几页,全是周家父子这些年“抄家”的私账,哪户藏了多少,哪户送了多少,一笔一笔,比账房先生还清楚。
“把棉袄脱了。”我抬下巴。他愣住,我手上玻璃又进一分,他只得脱下。我反手把棉袄撕成布条,将他双手双脚捆死,再把布条从床底穿过,打成死结。最后,我扯下他袜子,团成团,塞进他嘴里。
“赵三狗死了,”我俯身拍拍他的脸,“下一个轮到你爹,再轮到你。别怕,黄泉路上,你们父子作伴。”
他呜咽,眼里终于涌出真正的惊恐。我不再看他,把金条和笔记本一股脑收进空间,转身跳窗而出。
雪更大了,风像刀子。我贴着墙根,溜到二号仓。门口果然加了岗,两人抱着枪,缩着脖子跺脚。我绕到后墙,从空间里放出赵三狗的尸体——还热着,血已凝成冰碴。我把尸体靠在墙根,摆成倚墙小解的姿势,然后捏着嗓子喊了一声:“谁?!”
岗哨果然被引过来,我趁他们转角的空档,闪进仓门,反手闩死。仓库里黑漆漆,我划亮火柴,一眼看见堆成小山似的麻袋,全是林家被抄的绸缎、皮货、药材。我冷笑,意念一动,整座仓库再次清空。
外头传来惊呼:“死人啦——赵三狗!”紧接着哨子声、脚步声、雪被踩得咯吱咯吱乱响。我顺手把仓库点了——煤油灯碎在地上,火舌舔上麻袋,轰一声窜上房梁。火光映在窗棂,像给黑夜开了个血盆大口。
我翻窗而出,逆着人流跑。迎面撞上一个高个黑影,我侧身欲躲,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,声音压得极低:“别乱动,是我。”
我抬头,看见一张陌生的脸,年轻,寸头,眉骨凌厉,左颊有一道浅疤。他穿军大衣,领口没有领章,却透着股铁锈味。我手腕一转,***已抵在他小腹:“放手。”
他笑,露出一口白牙:“林霜,你烧了仓库,得有人给你背锅。”说着,他抬手,冲火光处打了个手势。我眼角余光瞥见,两个同样穿便装的人影,正把一具尸体往火场里拖——那身形,像极了周文彬。
我瞳孔一缩,他却已松开我,声音散在风雪里:“沈野,记住这个名字,我们还会见。”说完,他隐入黑暗,像从未出现。
我愣了半秒,转身继续跑。风在耳边呼啸,火在背后噼啪,雪灌进领口,却压不下我胸腔里那团火。周文彬死了,周德贵还在县城,名单在我手里,下一步,就该轮到那位副主任。
我低头笑,舌尖舔掉唇上的雪水,铁锈味混着冰碴,像刚磨出的刀口。
夜还长,雪深,路远,杀人的靴子,才刚迈出第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