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。

看着我儿子的骨灰，被那个恶魔笑着，一点一点倒进狗盆。

直播间里的人气正在飞速上涨，从几百人，到几千，再到上万人。

密密麻麻的弹幕，像一场肮脏的雪，盖满了整个屏幕。

起初，他们只是在狂欢。

“卧槽！原来是那个毒枭的骨灰！我说怎么玩这么大！主播牛逼！”

“干得漂亮！这种人渣的骨灰就该这么处理！替天行道啊！”

当然，也有一些微弱的理智声音试图挣扎。

“等一下……就算他是罪犯，这么处理骨灰也违法吧？这是不是太过分了？”

“没有任何审判就说人家是毒枭，万一搞错了呢？网络新闻的反转还少吗？”

“我还是觉得这么做有点反人类，心里不舒服……”

但这些声音，几乎在出现的瞬间，就被海啸般的恶意淹没了。

“圣母滚出去！跟毒贩共情，你是什么东西？”

“楼上不会是毒贩的同伙吧？建议严查！”

“可怜？***害死多少家庭的时候，你怎么不说可怜！”

“对毒贩的仁慈，就是对人民的残忍！”

在这样“正义凛然”的口号下，所有质疑都消失了，

剩下的，是更加变本加厉的狂欢。

“主播，再多倒点，不够我给你刷礼物！”

“他不是还有个老爹吗？肺癌那个，怎么不把他爹的骨灰也一起扬了？父子俩正好凑一对！”

“对！人肉那个老东西！让他也来直播间看看他儿子的下场！”

金色的火箭特效，在混合着我儿子骨灰的狗盆上空炸开，

伴随着满屏“杀光毒贩全家”的恶毒诅咒，绚烂而刺眼。

我没有哭，也没有喊。

我只是平静地，放下了手机。

那一刻，我心中有什么东西，彻底死了。

是那个相信公道尚存的自己。

是那个以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的自己。

更是那个，还对人性抱有一丝幻想的自己。

我拖着残破的身体，缓缓站起。

我没有再理会那些催命的传票，也没有再看一眼手机上那些恶毒的诅咒。

我走到衣柜前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

将儿子那件带着血迹的警服，庄重地穿在了身上。

警服很大，空荡荡地挂在我这副枯瘦的骨架上，像一面战旗。

然后，我从抽屉的最深处，

捧出了那枚被我擦得锃亮的一等功勋章，小心翼翼地别在了胸前。

最后，我走出了这个家，没有回头。

我买了一张最便宜的的绿皮火车票，目的地——首都。

在嘈杂拥挤的车厢连接处，我顶着高温，打开了手机。

点开直播软件，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——【烈士之父】。

我没有开美颜，也没有用任何滤镜，

只是将镜头平静地对准自己这张布满死气的脸。

镜头前，我向这个刚刚还在狂欢的世界，宣告了我的判决：

“我，烈士林骁之父，林国栋。”

“我的生命，还剩下72小时。这72小时，是我从海市到首都的时间。”

“我将全程直播我的死途。如果我能活着走到国家***的门口……”

我顿了顿，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
“……我将用我的命，审判那个将英雄挫骨扬灰的凶手，以及所有在屏幕前狂笑的你们！”